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予书 | 于沉淀蓄力,待时机而绽放

2023-03-13

 盼望了那么久,我应该很开心才对,毕竟马上就能见到我心心念念的皮棉鞋。可是,我没有。看着空荡荡的猪圈,我竟然觉得皮棉鞋有点可恶,仿佛是它带走了那头猪。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是有点可恶的,因为是自己想要那双皮棉鞋。突然地,对皮棉鞋的喜欢就淡了。第二天,我爸爸要了五毛钱,一个人去集市,在角落里靠墙坐下,租看了一上午的小人书,直到摊主催我还书,他要收摊了。

 我回到家,才知道爸爸一直想要一件白衬衫,但他听到孩子想要读书,于是把钱给了我。最终,那头猪带给我的是《杨门女将》《岳母刺字》,好像还有《哪吒闹海》。那是我最初的课外书阅读记忆。

 破旧狭小的候车室里,靠近风扇的座位已经挤满了人,我和爸爸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将行李放下。爸爸看起来有些狼狈,满脸的汗水,衬衣松松垮垮地扎着,有几处已经被汗水打湿,头发也因为一路的风吹变得非常凌乱,没有了往日的斯文和儒雅。

 我眼眶有些酸涩,不敢再看爸爸,于是故作轻松地看了一下四周,然后对爸爸说:“爸,你回去吧,我自己能行。”
爸爸随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,轻轻甩了几下手,看着我说:“嗯,那我走了,到了给家里来信。”

走了几步,又转回身,说:“别担心钱,你妈在家养猪,我也能干活。”

● 你别小瞧这些靠房子营生的中国太太,这些年,但凡手里有一两栋房子的人都发了家。这些太太多半出于什么原因独着身,却从不缺依靠,她们套着玛丽或露西一类的名字,踮踮脚就能把半个身子探进当地的主流文化里,就算不踮脚,也能在满地苦命的中国人那里寻一处舒适的地儿,她们有钱,不必同别的女人一样急忙找依靠。

一百多年前冒险来到大洋彼岸,用勤劳换取财富的华人祖先们,大概从不曾料到,这时的华人们,竞能抓住时代机遇,靠房子发家。

 许太太望着远去的车子出了神,这些走投无路的独身母亲拖家带口地嫁给别人,生活也不见得会好下去,那么多的女人仿佛受蛊惑般不顾一切地到这里讨生活,天真到还以为这里满地黄金满地爱情。许太太叹着气,有再多的话也不敢轻易说出来,许太太是她们的谁,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说?许太太回屋里,拆开喜糖袋,却发现那里面掉出一个信封,信封中塞了五百元(指新西兰元,下同),一张字条写着“许太太,谢谢你”。许太太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。

 我轻轻叹了口气,打算重新睡去。猛然间我慌乱地记起,周晓晓已经永远地消逝在烟尘水雾、山川湖海中,沉睡于2007年的跨年夜,那个月光倾注于山野的晚上,比梦中那艘白船要驶向的地方还要再遥远一些。

● 曾以为日子绵长、悠悠荡荡,才知道前路没有边界,思念也是。很多年后我才明白,人生哪有恒常的厮守,也许“明天见”是最好的告别。

 我又看见那艘船,汽笛声响起,水波荡漾,周晓晓站在船头向我招手。我明白她是真的在向我告别。船越变越大,周晓晓站在船头越来越小,我朝她挥挥手。不知从哪里来了很多人,我们都站在岸边,向渐行渐远的巨大的船挥手告别。

 那阵子她话很少,温柔得像历史课本上的唐代仕女,温柔到我都想让她在医院一直住下去。同时,那一阵子我的学习不退反进,从班级前三名一路冲到了年级前三名,一直把我当得意门生的语文老师四处夸我争气,家里那种情况还能好好学习,在办公室改试卷改作文的时候夸我,去别的班级里上示范课的时候也夸我。

 文件里是照片,那个三层小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,我的房间又从杂物间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,书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,就连我以前诅咒她的小字条小本子,都被收拾得很齐整。放大以后,我找到了那本内容丰富的《作文素材摘录》……从前被臭小孩撕碎的奖状,被人用透明胶又小心翼翼地粘了起来,叠放在了书桌上……房间里的家具摆设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,从前三个人的合照,变成了一家四口,喜气洋洋。

我怎么会不知道,给我发邮件的人就是那个臭小孩。

 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个多星期,我走出校门,看着手中的试卷,鲜红的“56”在阳光下着实刺眼,腹中涌上一股气,直冲胸口,被闷在其中隐隐作痛。

 李云辉拿着猫头鹰音箱,跟着阳阳一起合唱,一首歌唱完,他走到我面前,把音箱放在我手中:“妈妈,这才是阳阳一直想对您说的。他爱您。生命的逝去不是终点,被遗忘才是。我们在,阳阳就一直都在。”

我抱着猫头鹰音箱。礼堂外面,下起了小雨。


——李尚龙《初生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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